*旧文补档,不忍卒看。

 

 

 

“你老实跟我讲,你哥哥他是不是弯的。”

 
甄宓抬手撩了撩发,眼梢的弧度勾人遐想。
 
“我看了他的手机——有个叫仲达的给他发了几百条短信。我还真不信有女的能叫仲达。”
 
 
“哎呀,甄姐,我哥他——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对你的感情日月可鉴,如同长江之流水……”
 
曹植陪了个笑,心里暗暗骂了句他爹的名字。这都第几个了,可万万不能再吹了,哥你敢争点气吗这么上等的美女你不要我要了啊。
 
“嗬,小子嘴挺甜啊。”
 
“甄姐,你恐怕没读过三国吧?”
 
“你怎知道?我上学的时候名著题都是编的。”
 
“怪不得呢,您回去买本三国演义,翻到后面的章节,就认识仲达了,我们一般叫他——司马懿。”
 
“哦,穿女人衣服的那个啊。我稍微知道一丁点。”
 
“其实人家司马懿挺厉害的,这都得怪罗贯中……”
 
“行了,我对司马懿没兴趣,你再说说你哥呀。”
 
曹植眨眨眼睛:“我就是在说我哥啊。”
 
 
曹丕年方二十三,跟许许多多大学生一样,正面临就业与爱情的双重难题。女友甄宓,大学有名的校花,无数人的女神,目前跟他闹起了小别扭,已经一周没和他说过话了。甄宓很少耍脾气,这也是曹丕喜欢她的原因之一,可平时不任性的人任性起来就不要命。曹丕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女友为何会疏远他,不过他也不缺人陪就是了。
 
曹丕大约算新时代的好男人,爱玩是爱玩了点,对女朋友可是一级棒,家里还有钱。长得虽然矮了点,可脸模子生得俊俏,没事还搞搞文学创作。这样居家旅行必备的男人上哪里找去?
 
曹植很崇拜曹丕,兄弟俩没事还互相邮寄诗文,一酬一和,颇有些古人做派。曹植觉得哥哥哪儿都好,唯独情感生活不好,可又没法子直说,只能看着哥哥的女友一打一打地换,嫂子至今没个着落。好不容易有个稳定点的甄宓,又闹起了矛盾。这甄宓长得还真好看……
 
打住打住,哥哥的绿帽还是别戴。
 
 
“我哥几岁的时候就看了三国演义,可惜白话文删节太多,演义又太黑曹魏。他十几岁的时候看了文言版本的,又去看了电视剧,不知道搜集了多少野史,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司马懿太帅了。我想想觉得不太对,书里的插图你懂的,跟帅字半点关系都没有。一问才知道,他是在同学家里玩三国无双,对五代的司马懿一见钟情——哎呀这个词不太好,反正就是那意思。”
 
“要真是个颜控也就算了,他就跟着了魔一样,到处找跟司马懿有关的东西,不管是美还是不美。”
 
“或许对他来讲,都是美的。”
 
“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情,但大约人人都有,是一种类似于偶像的崇拜,又不尽如此。比方说,我就很喜欢李白苏轼。哥哥他只是喜欢司马懿的程度深了一点吧。”
 
 
曹丕坐在书桌前写信,背挺得老直,不一会儿渐渐弯下去,而后立即又挺直。这是他爹教的,男人的脊骨不能塌下去。单从听爸爸的话这个方面讲,曹丕还是很孝顺的。
 
这时短信音响起,他翻开翻盖查看;这个年代还坚持不用触屏机的人已经不多了。
发件人是“仲达”。他按键的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一下。
 
“您好,您本月话费账单是xx元,余额xx元……”
 
 
 
“甄姐,你有喜欢的影视或文学作品里的人吗?”
 
“有啊,很多。”
 
“那你有没有试过把天气预报之类的改成他们的名字?”
 
“唔……年轻时有过,不过现在不会了。你知道,我已经不是那个年纪啦。”
 
“甄姐别这么说,你很美呀!不知道多少人对我哥羡慕嫉妒恨呢。”
 
“你小子嘴真甜哪。”
 
“我哥手机里的仲达,其实就是中国移动而已。”
 
 
他没舍得删除这条短信,就往手机里存着,存不下就拷电脑里。其实他何尝不知,这样做蠢得冒傻气?他又何尝不知,司马仲达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死去了?
 
可那有什么关系,这是他与他两个人的事情,又碍不了别人。
性别,年龄,国籍,时代,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。
 
 
曹丕有时会觉得,他与司马懿必定是相识的。他宛若真切地活在一千八百年前,真切地注视过他,挽过他的手,吻过他的眉眼,又与他一起真切地活过。也许月色朦胧,司马懿在他的身畔,抬眼透过浓重的夜色看着他。他们小声地谈论如何用兵,如何治国,又谈到闲暇时可否共饮一壶酒、赏一树花。
 
没有猜忌,没有堤防,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。灯也不用点,他的眼睛足够明亮。
 
 
 
“仍然没有遇到,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。”
 
“这个人极其实在却像个虚构角色*……”
 
他低声哼唱,粤语不太标准,调也没很好地契合。他一向是没什么音乐细胞的,而这并不碍事。
 
 
 
“甄姐,至少我哥在活人里面最喜欢你啦。人总有些奇特的嗜好,那司马仲达又不能活过来把我哥抢走不是。你们不是说毕业就订婚的吗?”
 
“对。可我还是有点挫败,这种被一个不存在的人打败的感觉太不好了。”
 
“过几年我哥就该沾地气了吧,毕竟梦又不能一直不醒。”
 
 

可是梦该醒。
 
他会像许许多多平凡的人一样,平凡地毕业工作娶妻生子衰老死亡。他的剧本里没有一个司马懿,司马懿活在书里电影里屏幕里游戏里,就是不活在他的生命里。
 
xx一生推,都是骗人的,骗自己的。你再怎么爱本命,也没办法与他结婚,甚至连与他活在同一个时代或次元的福份都没有。愈是不及愈是渴望,愈是渴望愈是不及。
 
这大概不只是爱,也不止神祇般仰慕。你知晓他的每一点缺漏,并试着去爱。他或许渺远如星辰,你或许还想与他一起过日子。实在讲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,大抵仅“本命”一词勉强可以描述。
 
 

“我就要结婚了。”
 
他平静地宣布,将笔搁下。
 
“这是最后一封信。”
 
无双五代的仲达看着他,并不发一语。
 
“你莫要怪我,仲达。”
 
他还想再说点什么,忽地发觉已经没有必要。他的仲达怎么会不理解他呢?他相信,——他坚信,他是与他绝配的恋人,那么自然会理解他。

只要相信,就会存在。
 

曹丕最后还是俯下身,对着书桌上的照片亲了一下,温柔得如同经过了千年的演习。
 
 


(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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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子黄时

他人怀宝剑,我有笔如刀|2017年之前的作品均为黑历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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